徒儿功成,拜别下山。
送至山门。
风雨凄迷,山色空蒙。
山风拂动师傅银髯,撩起衣带。师傅走了,就如山间一片飘零的黄叶。
这是最后一个徒儿,再也不会收徒了。潜心武功绝技“天罡刀法”的,终生不娶,因而没有子嗣,以后就只有一个人孤守寒山了。这也是一生中最疼爱的一个徒儿,聪明好学,伶俐精明,平日饮食起居待如同亲父。于是把毕生心血全都传给了他。此时此刻,望着徒儿踽踽而行的背影,心想以后他立足江湖,是可以大有作为的,因而孤寒凄苦的同时,心中也就有了欣慰。
可是,就在这时候,徒儿回首了。
一怔。
徒儿不该回首,这是武林中的规矩。徒儿回首意味着他对还有所求。可是,这位风烛残年的已经一无所有了。
是师徒情份实在难分难舍么?
想到这层,心中不快;似这等儿女情长,今后怎生成得大器?却又一热:一日为师终生为父,何况自己待他如同亲生,这孩子怎能丢舍得下也是人之常情。这么想着,又见那凄迷冷雨,徒儿可还是光着个脑袋呢!于是一阵心痛,慌忙回身找了把雨伞,给徒儿送去。
徒儿在前面断崖边的青石板小道上跪下了。
热泪盈眶,慌忙上前伸出双手,欲将徒儿扶起。
却是扶不起。
愕然。
一会儿心里明白了,师傅好容易冷静下来,说:“天罡刀法乃我平生绝技,于今你已经得到了,可以无敌于天下了,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?”
徒儿拜磕在地,说:“师傅曾教我,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相克相生,徒儿想这天罡刀法总有解法,望教我。”
说:“刀法乃精、气、神所致,实在五行之外。”
“谢。”徒儿起来,拱手。然后背转身去,却是不走。横在小道上,如一截树桩。
“,天罡刀法就算无敌于天下,若是另传他人,徒儿与他也只是个平手。”
长叹,说:“为师已是风烛残年,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,这话可不是今天说的呵!”
“别怨徒儿放心不下。”徒儿说着,别过脸拿眼睛向小道一边的断崖斜斜,“从这儿跳下去,就算说了真话。”
断崖万丈,但见崖边烟缭雾绕。
心中打个寒噤,随即哈哈大笑。
说:“只是担心爱徒的刀法未必学到了家。”
徒儿想,他的刀法已经炉火纯青,这一点他自己心里绝对有把握;笑,说明这刀法果然有解。
“求指点。”徒儿又跪下了。
师傅把撑着的伞收拢,一边说:“何必如此多礼,起来吧。”
待徒儿起来,将那伞伸到他面前说:“你未必一刀能断得了它。”
徒儿知道江湖上有以伞为兵器的,并且巧藏机关,暗器伤人煞是厉害。但是所用兵器虽多,唯独没用过伞;况且,这把普通的竹骨纸伞,还是他自己给买的,就在附近小镇上一家伞铺里买的。难道有什么神功一下子将它变成了铜针铁骨?即使是铜针铁骨,他的天罡刀法只要斜削下去也能将它挥为两段。
徒儿于是想:好吧,就削了这伞,看你老东西还有什么说的!想罢,抽出刀来,运足平生功力,斜着照准那伞,一刀挥去。
这自然是一把极普通的伞,哪里需要许多功力。一刀下去,纸伞顿时骨散筋飞,老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竹匕。然而说时迟那时快,就在徒儿用力躬身的一瞬,的竹匕也就从他的后脑直穿咽喉,把他钉在青石板上。
山雨凄迷,山风如诉。
老泪纵横,一声长啸,扑下山崖。